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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包鶯】於是,時間開始轉動

天啊(´Д` )这篇真的好棒——

029:



  ※ 之前看到的文梗 是一個人生長到一個年紀之後就會停止成長 直到遇見真愛才會繼續變老的AU 我流設定有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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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祖父母的喪禮上,來弔唁的客人無一不是帶著笑容的,他們說「能在此生遇見自己的真愛,並和對方一起離世,肯定是很幸福的吧?」


  大包平聽不懂那些人的意思。這也難怪,他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,對於這世界的了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懞懂無知。


  就連現在所在的「喪禮」他也不是很明白是怎麼回事,大人們說著祖父母已經過世了、死亡了、再也無法和他們見面了,現在就是和他們道別的最後儀式,不過大包平只覺得無聊。


  大人們穿的一身黑、儀式又無趣、又沒有多少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孩子,而且喪禮上的氣氛雖不致沉重,但再經過幾次被父母斥訓之後,大包平也知道現在似乎不是能大笑或玩耍的時間。


  太無聊了。


  他趁著父母和不認識的親戚說話時,偷偷溜出會場。


  小小的大包平這次跟著父母回老家可是有一個遠大的目標呢。


  他雖然很少和父母回來老家,但他還記得庭院裡有一棵很大很大的老樹,枝幹粗大、枝葉茂盛,據說樹齡比祖父還老。


  上次來的時候祖父說等他再大一點再教他怎麼爬樹,大包平不知道自己增長了一歲算不算夠大,不過只要爬得上去就算是夠大了吧?大包平一面想著,一面踏著興奮的腳步跑向庭院。


  在他拐進庭院時,冷不防看見已經有人站在庭院裡,那人聽見他的腳步聲便回過頭來,兩人四目相對,都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。


  大包平的直覺反應就想逃跑,畢竟要是被人向父母告狀自己到處亂跑,肯定是又要挨罵,但男人露出意外的表情,用著像是少年一般的聲音對他說:「唉呀,輝政你復活了嗎?特地復活來參加你兒子的喪禮的嗎?」


  輝政是誰啊?大包平很想問個明白,不過男人完全忽視他,一個人喃喃自語「這算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嗎?不過復活的話應該不算白髮人吧……」


  「我才不是什麼輝政!我是大包平!」大包平鼓著臉對男人說。


  「大包平?」男人歪著頭複述他的名字,有些疑惑的問:「大包平是這個家的孩子嗎?大包平的爸爸叫什麼名字?」


  「把拔嗎?把拔叫光政。」


  「啊,那就是立隆的孫子了啊。」男人輕笑,「你們一家的基因真可怕,祖孫四代都生得真像。」


  「才不像!」大包平抗議,被拿來和有點禿頭的爸爸和皺巴巴的爺爺比較,大包平一點也不開心。


  「是是。」男人微笑著,反問:「大包平弟弟來這裡做什麼呢?」


  「唔!」總不能回答自己是來爬樹的,雖然覺得說謊不好,大包平還是回答:「我是出來尿尿的!」


  畢竟老家是舊式的平房,除了屋內改建的新衛浴以外,外頭也有一處舊的茅廁,加上今天來弔唁的客人很多,這種謊言可以稱得上是合理的答案。


  當然年幼的大包平根本沒想那麼多,只是隨口謅了一個回答,不過也成功的說服了眼前的男人,「是嗎?大包平一個人去上廁所沒問題嗎?」


  「不要小看我!我五歲了!會自己上廁所!」


  「哇,大包平好棒喔。」


  聽見他敷衍的回答,大包平氣得又想跟他抗議,不過男人的目光早從他身上移開,飄到了庭院裡的大樹上,沒有理會他。


  大包平看著那個人,男人穿著一身墨黑的和服和羽織,就打扮看來也是來參加告別式的,不過為什麼會一個人待在這裡呢?


  他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向那棵大樹,高大的樹幹和繁盛的樹葉鬱鬱蔥蔥地擋住了刺眼的陽光,他們倆全被籠在樹蔭底下。


  這天的天氣很好,溫暖又晴朗,吹過的微風帶著暖意,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,男人鶯綠的頭髮隨著微風輕輕飄起,但仍看不見他被瀏海遮住的右臉。


  嘴角是笑著的,可是大包平卻覺得男人像在哭,他猶豫了下,大著聲音問:「喂,你在看什麼?」


  「嗯?看這棵樹啊。」


  「有什麼特別的?」


  「嗯……很大?」


  「因為很大所以看他嗎?」


  「也不是。」


  「那為什麼要看?」


  「因為樹就在我面前啊。」


  大包平年紀太小,還沒有學到「電波」這個詞彙和衍生的詞意,如果他已經知道這個字的意思,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這人列入「電波」的行列,不過現在的大包平只是對男人的話題無法理解,所以跟著歪著頭看著這棵樹。


  偏著頭往那棵樹上看了好一會,鶯丸突然發出啊的一聲驚呼,接著就往樹走去,大包平不明究理的跟在男人身後,然後看見男人在樹根前蹲下,從雜草間捧起一隻雛鳥,「掉下來了,真糟糕……」


  那是一隻連羽毛都還沒有長齊的雛鳥,身上還帶著灰灰綠綠的絨毛,啾啾啾的發出尖銳而有精神的叫聲,大包平抬頭往上一看,被幾叢樹葉擋住的樹枝間有一個鳥窩。


  「好高呢……」男人喃喃自語。


  「我爬上去把牠放回去!」大包平自告奮勇的舉起手,眼睛都亮了起來,這可是有正當的藉口可以爬樹,他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。


  「大包平弟弟沒問題嗎?」


  「沒問題!」


  「那就交給你吧。」男人捧著雛鳥先往後退了幾步,「等大包平你爬上去了,我再把鳥交給你。」


  「好!」


  大包平二話不說挽起西裝外套的袖子,抓著樹幹就開始往上爬。


  雖然一開始大包平抓不太到技巧,不過照著身邊男人的建議,大包平很快就抓到訣竅,攀著樹幹上突出的枝幹和樹瘤往上爬。


  爬到一個高度後,男人將手上的雛鳥包進手帕裡,交到大包平的手上。大包平接過小鳥,被手帕蓋住的小鳥稍微安靜了下來,他把小鳥放進西裝外套的口袋裡,繼續小心翼翼的向上爬。


  好不容易,大包平終於爬到鳥巢所在的高度,鳥巢所在的枝幹極粗,大包平沒有猶豫整個人跨坐到樹幹上。


  不遠處的鳥巢裡雖不見母鳥的蹤影,但還有兩隻小雛鳥,見大包平這個巨物靠近,發出了尖銳的叫聲。


  大包平從口袋裡掏出雛鳥,小心翼翼的伸長手將雛鳥放入鳥巢中,看著三隻小鳥有活力的發出叫聲,大包平還未來得及感到喜悅,就感覺到後腦一痛。


  「痛!」他掩著頭,青綠色的影子在他面前晃動著,一下子飛走一下又撲回來,連續的往他頭上啄了好幾下,「好痛、痛、啊!不要啄我!痛!」


  「快下來!不要攻擊母鳥喔~~」樹底下的男人大喊。


  「說的真輕鬆……」大包平用手擋著母鳥的攻擊,這時他才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——他好像不知道要怎麼下樹。


  他對樹下喊道:「喂、我要怎麼下去?」


  「欸?這個……爬下來?」


  「廢話!啊、好痛!不要!」又被鳥啄了一口,大包平生氣的都想要朝鳥揮舞拳頭了。


  「要不你跳下來吧,我接住你。」


  「哈?」大包平聽不清楚男人說了什麼,母鳥朝著他發出刺耳的叫聲,讓他鼓膜生疼。


  「跳、下、來!」男人把手圈在嘴邊做出喇叭的形狀喊道。


  「嘖……嗚、啊!」被母鳥再次攻擊,大包平一個閃躲,重心不穩的晃了好大一下,整個人倒栽蔥的從樹上掉了下來。


  「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層層的樹葉刮過他的臉和身體,他下意識的伸出手胡亂揮動想抓住什麼,來止住恐怖的墜落感,可他不但什麼都沒抓著,還增加了撞到樹枝的面積,手上、身上傳來的撞擊痛得讓他哇哇大叫。


  「嘿……呀啊!」


  「嗚啊……好痛……」落地的衝擊沒有想像中來的疼,大包平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墊在自己身下,睜眼一看才發現男人仰躺著倒在地上,而自己則是趴在男人的身上,大包平趕緊從男人的身上跳下來問:「啊!大哥哥你沒事吧?」


  「嗚……好痛啊……」男人試著活動身體,過了一會才慢悠悠的說:「啊,手腕好像受傷了,真是傷腦筋呢……」


  「咦?」看著男人緊抓手腕,神色雖不致痛苦,但臉上仍浮出了冷汗,大包平緊張的都要哭出來了,「那怎麼辦、大哥哥沒事吧?」


  正當他還有些茫然的時候,屋裡的大人們終於發現這裡的動靜,紛紛從屋子裡跑了出來,他的父母也在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之中,看見大包平和男人淒慘狼狽的樣子,父親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。


  「大包平你又做了什麼蠢事!」父親率先跑到他們身邊,氣急敗壞的對大包平怒吼。


  「唉呀,光政好久不見,你和輝政越來越像了呢。」男人對著父親說道。


  「呃、這、這不是鶯丸大人嗎?久疏問候,犬子給你添了麻煩嗎?害您受傷了嗎?」不知道為什麼父親突然緊張了起來,大包平的腦袋被父親重重按著向男人道歉。


  大包平掙扎著,抵死抗拒父親的動作。他又沒有做錯什麼?為什麼要向男人道歉?


  「大包平!」


  正當父親要發作之際,被叫做鶯丸的男人微笑著開口:「不不,大包平可是幫了我很多忙喔。」


  「咦?是這樣的嗎?」父親愣了一下。


  「是的,剛剛我撿到掉下來的小鳥,是大包平很勇敢的爬上樹把小鳥送回家的喔。」男人笑咪咪地說,「只不過是爬下來的時候沒抓好掉了下來,我還很擔心他有沒有受傷呢。」


  「是這樣啊……」說到這裡,父親也擔心起自家兒子,抓起大包平檢視他身上有沒有哪裡受傷,直到確定大包平身上沒有受傷才稍微放鬆了下來。


  「大包平沒事就好。」鶯丸抬起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,摸了摸大包平的頭,說:「光政你把孩子教成了一個會愛惜生命、會擔心別人的好孩子,也是個出色的父親了呢。」


  「不敢當……」父親有些羞赧的低下頭。大包平從未見過父親露出這樣的表情。


  「驚動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,大家還是快回去立隆那裡吧?」鶯丸跟著站起身來,「我也還沒給立隆上香呢,十分抱歉。」


  「是。」父親點頭,接著就開始向賓客們致歉說明。


  大包平站在男人身邊擔心的望著他,然後就看到鶯丸狡黠的對他眨了眨眼悄聲道:「等會可以去冰箱幫我偷一袋冰塊來讓我冰敷一下嗎?只是小拉傷,不打緊的。」


  「嗯,我知道了。」大包平點點頭,伸手牽住了男人沒有受傷的那隻手。


  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


  看著鶯丸側臉帶著笑容,大包平感覺這個男人和其他人有些不同,不過他年紀還太小,完全不懂現在內心的這種心情為何。


  那就是他們第一次相遇。






  而後,時光流轉。






  大包平和父母搬回老家是在那之後不久的事情,他在那兒生活,度過了小學、中學,升上高中。


  他從懵懂無知的孩童脫離,學習這個世界是如何運轉、如何生活,在成長的歷程中也逐漸理解了這個世界的「常識」。


  這個世界的人成長到一個歲數之後,就會停止生長,直到遇見了自己一生中的「真愛」否則並不會衰老、死亡。


  然而世界上七十多億的人口中,能和自己的「真愛」相遇的機會十分渺茫,大多數的人都是維持著年輕的模樣生活。


  有些人很幸運,很早就遇見自己命中注定的「真愛」,便決定與他一同白頭偕老,有些人等待的時間太長、太久,選擇和並不是「真愛」的人結婚、生子,直到一方遇見「真愛」衰老死去,再與他人結成家庭,或是離婚各自尋找對象。


  對大多數人來說,一個人的生命太過漫長,有些人送走了父母、送走了朋友、送走了自己的子孫,仍然等不到生命中的那個人,寂寞是會殺人的,自殺和安樂死的人數居高不下。


  而如果遇見的所謂的「真愛」,兩人也會開始老去,而最後和對方一起離世。


  ——這是浪漫的愛情魔法,也是惡毒的詛咒。




  大包平所在的高中,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或多或少也都對傳說中的「真愛」有所憧憬。


  有人說,遇見「真愛」的時候會看見對方身邊泛著一股淡淡的光輝,一眼就能從人群中找到那個人;有人說,只要把自己的「真愛」親手殺死就能得到永生的生命;有人說,如果在與你的「真愛」相見之前,對方便意外死去,你就必須再等待他投胎轉世才能再與他相見。


  各種話題、各種傳說都在學校間流傳,老師們大約也習慣了對戀愛抱有期待的青少年浮躁不安的心情,除了偏離事實太多的傳言會予以糾正外也不會多加干預,殺人什麼的當然不可取,而無法證實的傳言就只能要他們適可而止。


  然而,即便是這個年紀的大包平對這個話題則是不屑一顧,他對戀愛的話題沒有什麼興趣,比起戀愛的話題,他對社團、對學業的熱衷更是強烈。


  他從父母、從祖父母身上看見等待的重要,比起等待愛情,他願意花更多時間去證明自己的價值——即使人的生命看起來宛若無限,但生命中所能創造的光輝和記憶仍只有一次,比起不知道在哪裡的真愛,他更想緊緊抓住自己的人生,活在當下。


  同齡的人有些戲謔笑大包平是因為不擅長和女孩子相處,才會轉而投入學業之中,不過看在年長者的眼裡,大包平的選擇才是少見的早慧……雖然還是時常惹出麻煩讓師長頭疼的孩子就是了。


  不過最近在學校裡流傳的話題,稍微勾起了大包平的興趣——據說教歷史的古備前老師終於遇見了他的「真愛」而開始衰老。


  大包平在搬到這個地方不久後就從鄰里間得知,父親之所以對男人如此敬重是因為鶯丸是這一帶活了最久的人,聽說鶯丸和大包平的曾祖父輝政是同一個年代出生的人,考量到人們都是再遇見「真愛」才會開始衰老,鶯丸的年紀少說也有五百歲餘,完全是「活的近代史」老師。


  不過傳聞終究只是傳聞,實際上鶯丸到底有多大歲數沒有人知道,而那個「真愛」的話題,也沒有人真正見過鶯丸的真愛是誰,只有鶯丸老師似乎變老了一點的曖昧證詞。


  大包平橫豎看不出鶯丸哪裡有改變,臉上既沒有增加皺紋、也沒有變禿、也沒有出現啤酒肚,絲毫看不出有什麼差別,但是傳言卻沒有消停的跡象,流言越是繪聲繪影,他就越是焦躁,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種情緒由何而來。


  而這些傳言,最後都止於大包平他們班歷史課的閒聊時間。




  那天課程正好告一段落。鶯丸一如既往的拿出保溫瓶,悠悠哉哉的啜飲了一口茶水後問道:「嗯……今天的課程有同學有問題嗎?」


  「老師,不是課程的問題可以提問嗎?」班上一個女同學舉手發問。


  「嗯……應該可以吧?」


  「聽說老師遇見了『真愛』是真的嗎?」


  這問題立刻讓班上的同學炸開了鍋,幾個人鼓譟叫好道終於有人問了。


  大包平做為班長,扯開喉嚨喊道:「現在還在上課的,大家安靜一點,和課程沒有關係的問題,不要在課堂上提問。」


  「嘛,也無所謂。」鶯丸向大包平揮了揮手,示意沒有關係,「這個問題好像很多人都很好奇,其他老師也問過我,大家對這個話題真有興趣呢。」


  見鶯丸要回答這個問題,大包平莫名的焦躁起來,不高興的嘖了一聲就將視線移往窗外,但即使他不想聽,話題仍繼續傳入他的耳裡。


  「所以老師真的遇見了嗎?」另一個人接著問道。


  「嗯……上次你們美術老師在我頭上發現了白頭髮呢。」


  得到鶯丸的間接承認,班上爆發出的尖叫聲,班上的同學無不高興的就像是自己找到了「真愛」一樣。


  「真的嗎?恭喜老師!」


  「老師恭喜!」


  「終於等到了呢!恭喜老師!」


  「老師的真愛是什麼樣的人呢?」


  「是啊,老師有打算要和那個人結婚嗎?那個人有認出你來了嗎?」


  大包平試著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天邊的白雲上,假裝自己一點也不在意這個話題,表現的一派正常,內心卻混亂不已,他拼命在心裡對自己說只不過是無聊的戀愛話題罷了,可是卻無法不繼續細聽其他人的對話。


  「大家的問題真多呢,我該回答哪個好呢?」


  「老師的真愛是誰?老師有認出那個人是誰了嗎?真的會有亮光嗎?」


  「我聽說是不同的氣味。」


  「嗯……不會有亮光喔,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氣味呢。」


  「欸?那樣要怎麼認出對方來?」


  「這個嘛,我聽說每個人的狀況也不太一樣,說不定真的會有特別的光芒也不一定呢……」


  「那老師是怎麼認出那個人的?」


  「嗯……感覺?」


  「感覺?像是怦然心動的那種感覺嗎?」


  「也不是……像是喝到好喝的茶的那種感覺吧?」


  班上的同學因為奇妙的比喻而短暫陷入了沉默。


  大包平倒是有點想笑,鶯丸的電波問答他早習慣了,但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,這樣的對話還是難以理解。


  他看向鶯丸,發現鶯丸也正看著他,不過對方一看到自己轉了過去就將視線移開,低頭啜了一口茶。


  「所以老師知道是誰了嗎?」一個同學不放棄地追問。


  「對方是誰我稍微有點頭緒,不過暫時還沒打算和那個人坦白的。」


  鶯丸的回答讓班上同學一致發出了欸的聲音,「為什麼不和對方坦白?對方應該也再找老師吧?」


  「這個嘛……」鶯丸的話被下課的鐘聲打斷,他將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,微笑道:「我們之後有機會再聊這個話題吧。我下禮拜要小考這一章的內容,同學們不要忘記念書。等一下把上次的作業交給班長,麻煩大包平你把作業收齊後再拿來辦公室給我。」


  「是。」


  在一片哀鴻遍野之中,只見鶯丸一貫的帶著笑容,腳步輕盈地離開了教室。




  大包平帶著作業本走進社會科辦公室裡時,辦公室裡只有鶯丸一個人,鶯丸坐在靠窗的休息區沙發上悠哉看著窗外的大樹發呆。那個位子是鶯丸的專屬座席,也是社會科辦公室裡不成文的規矩。


  「鶯丸,我把作業本收過來了,放你桌上可以嗎?」大包平一面把作業本放到鶯丸桌上,一面說道。


  他們倆私交深厚,只要沒有其他人時大包平就毫不介意的直接喊他鶯丸,而當事人對這事一點意見也沒有,順理成章的就成為了習慣。


  「嗯,辛苦你了。要不要來喝茶?」鶯丸從茶几下翻出一袋仙貝,「還有茶點可以吃喔。」


  「喔。」大包平應了聲,一屁股坐到了鶯丸對面,理所當然的接過鶯丸遞過來的仙貝,大口咬下一塊,又配著喝了一大口茶。


  對大包平來說,這就是他和鶯丸再自然不過的日常。


  鶯丸和他家住得近,似乎從祖父一代就頗有淵源,而且鶯丸很喜歡他家庭院裡的那棵大樹,沒事就出現在他家緣側喝茶發呆,得到了父親的許可後只要是假日就會出現在緣側,儼然成為了他家風景的一環。


  大包平自小就喜歡和鶯丸待在緣側一同喝茶聊天,鶯丸和其他的大人不一樣,不管是和朋友一起玩的事情還是電視上演出的戰隊,鶯丸總是笑瞇瞇的聽著他說,就算聽到他和其他孩子打架的事情也不會責怪他。


  鶯丸鮮少說話,偶爾說話也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題,大包平雖然不能理解他的話題,可是還是喜歡待在鶯丸的身邊,他們總是一起吃茶點、一起喝茶,話題天南地北的,卻處得十分融洽。


  他們倆的忘年之交甚至連父母親都為此感到驚訝,就連大包平自己也不能理解,自己為何會如此親近鶯丸。


  他看著對面的鶯丸,鶯丸一如往常的喝著茶,就如同這十年來一般自然的與他相處,大包平內心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鬱悶。


  明明和鶯丸認識至今也超過了十餘年,卻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遇見了「真愛」,開始老化;明明和對方就是無話不談的對象,鶯丸卻沒有告訴自己遇見了「真愛」的事情。


  他什麼都不知道。大包平為此感到有些不甘。


  「怎麼了嗎?今天的茶不和你胃口嗎?」鶯丸放下茶杯問道,「大包平如果皺著眉喝茶,原本好喝的茶也會變得不好喝的喔。」


  「不……茶很好喝。」大包平悶悶的把茶杯放到桌上,問:「鶯丸你什麼時候遇見那個人的?」


  「嗯?居然是這個話題嗎?」


  「少囉嗦!之前可都沒聽你提過啊!到底是什麼時候遇到的?是誰?是我認識的人嗎?」


  「大包平的音量太大聲了,對老人家耳朵不好。」


  「這種時候才裝老人家已經來不及了,你的生理年齡可沒比我大上多少。」


  「確實是,不過大包平還是很大聲啊,小聲一點比較不會吵到其他人喔。」


  「嘖、辦公室裡也沒有別人啊……」嘴巴上仍在抱怨,大包平還是自知理虧的壓低了音量,等待鶯丸回應。


  不過鶯丸只是慢悠悠的喝茶,又轉頭看向了窗外的大樹,喃喃自語道:「這棵樹比我的年齡還小,卻長得比我還高呢,植物的生命力真厲害啊。」


  這種話大概也只有這個人敢說吧?大包平無奈的跟著看向窗外,這裡可是三樓高的辦公室,然而創校至今栽種的樹木,大概也沒有一棵樹的年齡能夠超越鶯丸吧?


  聽鶯丸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,大包平猜想,鶯丸恐怕是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了,他嘆了口氣,有些洩氣。


  「大包平也是,明明年紀比我小,卻長得比我還高了呢。」


  「哼,你這點身高,我輕輕鬆鬆就能超越。」


  「嗯,也是呢。明明當年剛搬過來的時候還是個會尿床的小鬼,如今也長得這麼大了。」


  「鶯丸你少囉嗦!」被男人知根知底的,大包平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在男人面前抬起頭來,只得轉移話題道:「你到底有沒有要說啊?沒有要說的話就算了。」


  「嗯……我只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好嘛。」鶯丸歪著頭想了一會才回答:「對方年紀小我很多啊。」


  「廢話、全世界裡和你年齡相近的人也沒剩幾個了吧?」


  「說的也是呢。」鶯丸淺笑,「不過對方現在還是學生,還不到停止生長的年紀,老實說我也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那個人呢。」


  「咦?」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,大包平愣愣問:「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?」


  「是啊,所以雖然我有些頭緒,不過也不太確定呢。」


  「學生啊……」大包平想,也難怪鶯丸不告訴他,畢竟如果是師生戀的話,恐怕也會給鶯丸帶來麻煩。不過要是等對方畢業了,超過了生長的年紀仍繼續衰老的話,那時候兩個人應該也不是師生關係了吧?


  但鶯丸接下來的話,卻重重撞進大包平的內心,讓他的腦內一片空白。


  「不過我打算在教完你們這一屆以後就進行安樂死,沒打算和那個人共結連理呢。」


  「啥?什麼?」大包平聽見自己的聲音拔高了八度,好像還走音了,可是他根本無暇去在意那點事情。


  「畢竟我也活很久了,早就符合可以安樂死的年齡限制,所以執行安樂死也沒有問題,只要把後事先安排好應該隨時都可以執行吧?」


  「我不是在問你安樂死的事情!鶯丸你在說什麼?不是好不容易才遇到對方的嗎?」


  「是沒錯。不過對方還很年輕,還有很多的夢想要完成,如果可以讓他去做那些事的話,我想他應該會很開心的吧?」


  「不對不對,那樣的話對方怎麼辦?」


  「如果在對方停止生長前對方就離世的話,對方應該可以保持年輕的樣子吧?雖然我不太清楚這樣行不行的通,不過總是個辦法……」


  「不對!」大包平激動大喊,「那對方會就這樣找不到真愛吧?而且也沒有人能保證他就不會變老了?這樣子太奇怪了吧?」


  「是這樣說沒錯,不過總比什麼都不試要來的好吧?」鶯丸給自己又添了一杯茶,滾燙的茶水上飄散著細小的水蒸氣,「我已經活得夠久了,能見到對方一面我就很開心了,並不是非得和對方結合才能夠得到幸福。」


  大包平看著鶯丸纖細的手指扣著杯體,聽見他淡淡地說:「這一生,已經足夠了。」




  「我不要!」大包平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,朝著鶯丸大吼:「我才不要!為什麼鶯丸你要為了讓那個人延長壽命而去死?你都已經等那個人等了五百多年了,為什麼這種時候反而要放棄生命?」


  「我也沒有特意要等那個人……不知不覺就……」


  「不是那樣的吧?」大包平從沙發上站起身來,激動地說:「你不想和那個人一起生活嗎?難道沒有想要和那個人一起老死嗎?那不是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事嗎?你都已經遇到了那個人了,為什麼事到如今才要去安樂死?這太沒道理了吧?」


  「……大包平你這樣會吵到其他人的。」鶯丸也跟著站了起來,拍了拍大包平的肩膀要他冷靜下來。


  「那種事情我才不管!」大包平怒吼,這種時候還在考慮其他人的鶯丸讓他一肚子火。


  見鶯丸無辜的朝他眨了眨眼,這讓為了這件事生氣的他顯得就像個笨蛋一樣,他氣的渾身發抖。


  「大包平,先喝口茶,冷靜一下。」鶯丸從桌上拿起他的杯子,遞到他面前,被大包平狠狠一瞪才又默默將茶杯放回桌上。


  鶯丸嘆了口氣,淡然道:「雖然就大包平的年紀還很難接受生離死別……不過人生中總是不斷的和他人道別,現在就選擇安樂死的話,我能先處理好自己的後事、能好好的和親友道別,也沒有留下什麼遺憾而離開……我覺得挺好的。」


  「怎麼可能沒有遺憾?你不是終於見到那個人了嗎?」


  「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不一樣,不是只有和那個人一起赴死才是幸福,至少對我而言,只要有見到他一面我就很開心了。」鶯丸輕聲地說:「就是因為見到了,才沒有遺憾。」


  大包平覺得眼前一片昏暗,鶯丸的回答讓他內心痛苦得就像要被撕碎一般。


  明明剛才還為了不知道鶯丸的對象是誰而鬧彆扭,可是他現在卻希望自己從不要知道鶯丸的決定,甚至痛恨起了那個不知道是誰的「真愛」。


  但是……是「真愛」的那個人會知道嗎?會發現鶯丸就是那個重要的人嗎?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會允許鶯丸做這種事嗎?


  「鶯丸你的對象到底是誰?」


  「咦?這個嘛……」


  「我去找那個人,把他拖到你面前,你親口告訴他你的決定!我就不相信這種自作多情的事情,對方會覺得開心!」


  「嘛,我想對方應該還沒有察覺,畢竟他也還沒有停止生長期……大包平你去找他的話,他會困擾的吧?」


  「是哪個遲鈍的傢伙!鶯丸你都發現對方了,為什麼對方卻沒有發現你?到底要怎麼判斷一個人是不是『真愛』?好喝的茶是什麼爛比喻!」


  「我覺得挺貼切的就是了。」鶯丸聳了聳肩,「大包平你冷靜點,果然是青春期缺鈣才會這麼暴躁嗎?下次喝茶的茶點就準備小魚干你覺得如何?」


  鶯丸漫不經心的態度讓大包平更加憤怒,「不要跟我說什麼小魚干!不要扯開話題!鶯丸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!」


  「我有啊……」鶯丸一臉無辜,「但是大包平不需要去做那種事的,那樣的話,我會很困擾的。」


  「我才不管!你死掉的話我也會很困擾的!」


  「大包平……?」


  「要是我的對象瞞著我做出這種決定,我會恨那個傢伙一輩子的,不管能活多久,就這樣和對方錯過什麼的那種事情我才不要!絕對不要……」大包平搖晃著身子,伸手抓住鶯丸的肩膀,像是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。


  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將鶯丸留下,也不知道要怎樣說動鶯丸,可是不想要鶯丸離開的心情卻是強烈的讓他不知所措,只能像個小孩子鬧脾氣般地說:「我想要鶯丸你活下來……我只要能看見你過得好好的,和你心愛的人一起慢慢變老,我就……」


  就……怎麼樣呢?他想要鶯丸活下來,也想要一直注視著鶯丸,可是一想到鶯丸身邊會有其他不屬於自己的人出現在他的身側,他就覺得難以忍受。


  「我不要……我也不要看鶯丸你和其他人在一起,也不要你死掉……」


  想要獨占這個人、想要和他一起老死、想讓他幸福。就算再怎麼遲鈍,大包平也明白這樣的心情叫什麼名字。


  「鶯丸……留下來,待在我身邊。」大包平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著,「我想跟你一起死。」






  「大包平果然是笨蛋呢。」


  「說人是笨蛋的傢伙自己才是笨蛋!」


  大包平仍然持續生長著,他的外表並沒有停留在成年的時刻,不過畢竟還不到開始衰老的年紀,因此外表看起來並不比別人蒼老多少。


  但比起停止生長的人,他的頭髮還是會持續長長,只要一天不刮鬍子就會冒出細密的鬍渣,扣除掉這些生理性的差異,大包平其實覺得自己沒有和其他人差太多。


  比較起來,鶯丸雖是又開始生長,而且距離他們相遇的那個時候起也過了二十多年,但是外表幾乎看不出有什麼差別,只能偶爾從他頭上冒出的幾根白髮察覺時間的流逝。


  雖然本人表示那應該是喝茶的功效,但大包平始終覺得自己的戀人恐怕是活得太久都成精了也說不定。


  兩人仍舊坐在他家緣側的廊下,享受著假日午後的暖陽。


  他們的生活沒有起太大波瀾,鶯丸仍然在高中任教,大包平在大學畢業後經過警察特考,進入了警界,現在正擔任一線刑警,每天都忙碌不已。


  既然時間有限,那大包平就想把時間用在幫助他人身上。


  「會差點就把小偷放跑的警察不是笨蛋是什麼?」


  「差點的意思就是我最後有追回來,沒讓他逃掉啊!」


  「如果一開始就抓住就不用寫悔過書了喔。」


  「嘖……」


  「呵呵。」鶯丸捧起茶杯,若有所思了一會,又默默的將茶杯放下,「如果沒有變老的話,應該體能不會衰退的那麼多吧?」


  「你別又動什麼奇怪的念頭喔。」大包平瞪了他一眼。


  「放心,你都進入會老化的階段了,就算現在我死了,你也還是會繼續老去,我不會做那種事的。」


  「那就好。」


  「只是,還是會感慨,如果那時候沒有告訴你,自己默默的填好表格,不告而別的話,說不定就沒有後來的煩惱了。」


  「我才不會讓你做那種事!」回想那個時候,大包平又氣的要炸毛。


  那之後即使鶯丸向他承諾不會去進行安樂死也不會自殺,他還是纏在鶯丸身邊,除了上課時間以外都黏著鶯丸不放,甚至搬進鶯丸家裡,就為了監視著他,不讓他有機會簽署同意書或做傻事。


  雖然很蠢,還被鶯丸吐嘲了好幾次很煩,但他還是持續待在鶯丸身邊,說什麼都不放棄。那是當時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,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是實踐他的做法,只為了不想和心愛的人分開。


  直到畢業之後,全校的學生裡就只剩他一個人繼續為了刮鬍子之類的事情煩惱時,他終於明白,自己早在五歲那年就遇見了命中注定之人。


  「那時候的大包平好煩又好笨啊。」鶯丸像是講著什麼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樣,又笑了起來。


  「少囉嗦。」大包平想起那時候的事,不免也覺得有點好笑,「幸好那時候班上的同學問了你那個問題,要不然我真的要錯過你了。」


  「嗯……很難說吧?」


  「欸?」


  「我大概也是希望你阻止我,才把事情說出來的吧?」


  「咦?」


  看著大包平愣住的表情,鶯丸想起了最初遇見他的那天,就像現在一樣的晴朗的日子。




  他又送走了親友的子孫,曾經與他有過共同記憶的人已經都不再世上,他擁有漫長的記憶和幾乎無限的孤獨。


  活過太久時光的人,早就不被周遭的人類當成同樣的物種看待,比起人類,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山或是樹之類的「被敬畏」的存在。如果不是如此,或許就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。人類在這點上真的很任性,卻也並非無法理解。


  對他畢恭畢敬的人們、和他保持距離的人們,讓他感到厭煩,生命的長度和重量,早已超越了做為「人」所能負擔的極限。


  他回顧著自己的一生,漫長而蒼白的記憶裡,卻也沒有留下遺憾,足夠完滿的五百年,只不過是沒有遇到那個人而已,還不算太糟。


  是時候該走了吧?


  然後,那個紅通通的小鬼就這麼撞進他的世界,帶著閃閃發光的眼神、傻呼呼的笑容,有些彆扭的個性,還因為擔心他而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。


  真是個笨蛋呢。他忍不住笑了。如果這個世界上,還有這樣的傻孩子的話,多看他一下也不壞吧?


  那就是一切的起點。




  「因為,和大包平在一起的日子,永遠都嫌不夠啊。」




<完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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